、汉子们模仿台上好汉的呼喝,在黑暗的风雪中此起彼伏,渐渐散入被厚雪覆盖的村巷深处。
戏台子里的油灯熄了,只留下松木柱子和木板台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余温,静静等待着下一场风雪里的锣鼓点。
戏台子的油灯连着亮了几宿。幕布拉开又合上,《白蛇传》的调子还没在人们耳朵里凉透,《武松打虎》的锣鼓点就又砸得人心头发颤。
破麻袋染成的“虎皮”裹在二狗子身上,他手脚并用在台上乱爬,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咆哮。演武松的汉子是村里猎户,抄着根裹红布的哨棒,绕着“老虎”腾挪闪躲,嘴里嘿哈有声。
一棒子“打”在老虎腰上,二狗子夸张地嗷呜一声,翻滚着“死”了。台下汉子们拍着大腿叫好,婆娘们笑骂二狗子装死装得像,孩子们兴奋地学老虎叫。
散戏了也不消停。村东头张老三家炕头挤满了人,争得脸红脖子粗:“法海那秃驴就该让白娘子水淹死!忒不是东西!”
“淹死?那金山寺多少和尚跟着遭殃?冤有头债有主!”
“林冲才憋屈!八十万禁军教头,让高俅那球货逼得家破人亡!换我,早杀回东京剁了那狗官!”
“剁?你剁个屁!人家高俅身边多少狗腿子?林教头那是忍辱负重!懂不懂?”
“孙猴子最自在!打上天庭,搅他个天翻地覆!玉帝老儿算个球!”半大小子们就爱这个。
赵老蔫蹲在炕沿吧嗒旱烟,烟雾缭绕里,浑浊的眼睛亮着光,偶尔插一句:“白娘子……痴啊。”
没人笑话他跑调,严夫人抱着暖手炉坐在角落,听着这些粗粝却鲜活的热闹,江南带来的矜持早被北境的风雪和戏文磨平了。
歇了两日,戏台子又挂出新幌子——斗大的“杂耍”二字。消息风一样刮遍村子。晚饭刚过,戏台子底下就挤得水泄不通,比看戏还热闹。灯光格外亮,映得台口一片通明。
幕布没拉,直接开场。先上来俩半大小子,穿着单薄的褂子,走到台上先是躬身致谢,手里拎着几个涂得花花绿绿的木头圈。锣鼓点一响,一个小子把木圈呼呼地朝另一个扔过去。
另一个小子不慌不忙,扭腰、摆头,像条滑溜的鱼,木圈一个接一个套在他脖子上、胳膊上,稳稳当当!动作干净利落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孩子们嗷嗷叫好,汉子们也忍不住喝彩:“好小子!手眼够快!”
接着是个精瘦的汉子,手里攥着三把明晃晃的匕首——真家伙!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寒光。他朝台下咧嘴一笑,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,猛地将一把匕首高高抛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