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妇人转身时,柜台上留下个湿漉漉的指印……是刚才抹泪时沾上的晨露。
……
晨雾渐散,金陵城的街巷里飘起炊烟。
刘嬷嬷攥着十二贯宝钞推开家门时,灶台边的儿子猛地站起身,陶碗哐当砸在地上。
“娘,这……这真是工坊发的?”儿子盯着她手里那叠盖着朱红大印的宝钞,喉结上下滚动。
里屋传来木杖顿地的声响,瘫痪多年的公爹竟自己撑着门框挪了出来,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刘嬷嬷的袖袋。
当啷一声响,刘嬷嬷把铜钱倒在八仙桌上。
公爹哆嗦着摸过一枚洪武通宝,突然老泪纵横:“当年你男人战死,兵部给的抚恤银……连这半成都不到啊!”
儿子扑通跪下来就要磕头,被刘嬷嬷一把拽住胳膊:“明日跟娘去工坊报名运纱队,管饭还有工钱拿。”
同样的一幕在城南染坊哑女阿菊家上演。
她刚比划着十五贯的手势,酗酒多年的丈夫就踹翻了酒坛,红着眼眶把家里最后半吊钱塞进她手里,结结巴巴说要戒酒去当脚夫。
对门张婶扒着窗棂偷看,转眼满巷子都在传阿菊丈夫跪着给她穿鞋的稀罕事。
最热闹的要数秦淮河畔的肉铺。
赵屠户刚抡起砍骨刀要骂媳妇乱花买绒线的钱,就看见媳妇拍出二十贯宝钞。
“掌柜的说我染的绛色纱比老师傅还匀!”小媳妇昂着下巴,惊得赵屠户刀都拿不稳。
隔壁卖炊饼的王老汉刚笑话他怕老婆,转头被自家闺女用分红买的松江细布堵住了嘴。
礼部郑清卓府上却炸了锅。
郑夫人带着丫鬟们连夜赶制的“π字纹”手帕在茶会上被哄抢一空,回来就让人把织机搬进了正厅。
郑清卓气得摔了砚台,却听见后院传来孙女脆生生的诵读:“三三如九,三四十二……”
老管家战战兢兢来报,说小姐们把《女诫》糊了窗户,改用阿拉伯数字记账本描红。
暮色降临时,徐记布庄后院突然腾起黑烟。
巡夜的衙役冲进去,却见少东家正带伙计烧《列女传》的雕版,火光映着他们手里崭新的《纺织要诀》。
领头的班头刚要呵斥,怀里突然被塞了本绢印小册子……封皮上《新式染色十八法》的字样在火星里闪闪发亮。
更鼓敲过三响,北疆遗孀阿鲁台家的油灯还亮着。
她正教十岁的儿子用炭笔在青砖上列算式,忽然听见窗根下有动静。
推门一看,隔壁总角小儿们蹲了半院子,个个攥着写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