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曌玉手一顿,抬起头,扫向小鸢道,“这怎会批阅不完呢?”
小鸢当即愣住。
她满是小心的道,“陛下,这每日自天下各地送来的奏折就不少,哪怕陛下您殚精竭虑,一天光是奏折就批阅五六个时辰,才勉强批阅完。”
“高相子时入宫,辰时便出宫,还有这些时日一直积压,一直往后挪的奏折,这……”
武曌缓缓起身,下了御阶,声音随之响起,“批阅的快,就多送点,批阅的慢,你不会少送点,往朕这里送一些?”
“一个人批不完,两个人还批不完吗?”
小鸢:“……”
她的陛下啊!
小鸢心有不忍,上前问道:“陛下,您心里明明还有高相,为何不……”
“不什么?”
武曌闻言,直接打断了她,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极为罕见的脆弱。
她缓缓走到窗边,推开一丝缝隙,冰冷的寒风瞬间灌入,吹动她额前的碎发。
“说了……又如何?”
她望着无垠的夜空,仿佛在问天,又仿佛在自问。
“朕是帝王,他是臣子,曾经的君臣,如今的路人。”
“朕的喜欢……”武曌摇了摇头,声音压的更低,带着一种苦涩的自嘲:“朕的喜欢于他而言,或许是穿肠毒药,是千斤重负,朕曾信他,视他为肱骨,却也逼他,利用他,将他推上河西的绝路,朕的信任里,掺杂了太多帝王心术的冰冷算计。”
“朕,对不起他。”
“而吕有容……”
武曌的声音更低,凤眸在冬风中极为黯淡,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羡慕,“她给他的,是纯粹的不顾一切,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炽热。”
“没有算计,没有权衡,只有一颗滚烫的心。”
“这份情,朕…给不了,也…不配给。”
她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:“帝王,本就不该奢望这些。”
“朕能给他的,也唯有这十日的‘交易’,这十日的……清净与权柄,让他…安心去抢回属于他的珍宝吧。”
外面太冷了。
说完这句话后,武曌便缓缓关上窗,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寒风,朝龙椅缓缓走去。
那挺直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,充斥着寂寥,小鸢看着,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,却再也不敢多言一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