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麟吃罢酒菜,将几枚五铢钱放在桌上,起身正欲离开这喧嚣酒楼,去洛阳城的其他地方逛一逛,领略一番这帝都风物。
刚走到楼梯口,却见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正从楼下走上来。
当先的老道,须发皆白,看上去年岁颇高,但精神却不见萎靡,反而有种游戏人间的跳脱感。
他的形象与寻常人想象中仙风道骨、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相去甚远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、甚至沾了些许油渍的旧道袍,显得十分接地气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只眼睛,瞳孔呈现出一种灰白之色,黯淡无光,显然是盲了。
但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异常灵动,滴溜溜转着,透着几分狡黠与洞悉世情的光芒。
老道身后,跟着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,模样清秀。
他怀里抱着沉重的行囊,步履略显蹒跚地跟着师父,嘴里小声嘟囔着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愁苦:“师父,我们今天吃什么啊?这都连着吃了五天的干烧饼了,弟子这嗓子眼都快冒烟了……”
老道闻言,回头瞪了他一眼,那只独眼里满是“你这小子不识好歹”的神情:“烧饼怎么了?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!多少人想吃还吃不上嘞!瞧把你给惯的!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,挺了挺不算宽阔的胸膛,带着几分宣布重大决定的豪迈,“不过嘛,今天既然到了洛阳这天子脚下,你师父我也就破例豪气一把!”
说着,他将手伸进怀里,摸索起来。
年轻道士见状,眼睛顿时一亮,脸上绽放出期待的光芒,紧紧盯着师父的手。
只见老道摸索了半天,终于,在徒弟无比期盼的注视下,郑重其事地掏出了——五枚铜板!
“喏,拿去!”老道将铜板拍在徒弟手里。
年轻道士看着掌心那五枚寒酸的铜钱,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,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滞:“……啊?”
“啊什么啊?”老道理直气壮,“拿去,买些熟羊肉回来!记得,要挑肥一些的,瘦了塞牙!”
年轻道士嘴角抽搐了一下,哀怨地看着自家师父:“……师父,人言否?五文钱……买羊肉?还、还要肥一些的?”
老道那只独眼一翻:“怎么?嫌少?别以为那天帮那富户驱了次小鬼,你偷偷收了人家三枚银角子的事情为师不知道!赶紧去!”
年轻道士被戳穿私房钱,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,气势全无,缩了缩脖子,小声嘀咕:“好好好,我这就去,这就去嘛……”
说罢,抱着行囊,垂头丧气地转身下楼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