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!”番商操着古怪的口音,匣子一开,满院子的女工都倒吸凉气——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厚厚一叠大明宝钞,面额全是壹贯的青色大钞。
小桃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名册上。她认得这是户部去年新印的足色宝钞,每张能兑米一石。
朱幼薇从织机间转出来,银剪在腰间晃了晃。“这位客商,工坊刚开张,眼下每月最多出两千匹。”
“无妨!”番商急得直搓手,“先付定金,半年内交货也行。这是样品定金,按京城价加三成!”他一挥手,随从砰砰打开木箱。两口箱子里堆满南洋胡椒,另一口竟是亮闪闪的玻璃器皿。
工坊院墙外渐渐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。绸缎庄赵东家踮着脚张望,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:“我真是猪油蒙了心!昨日本该第一个下订的!”
他身后跟着的伙计小声道:“东家,不是说再观望……”
“观个屁!”赵东家踹了伙计一脚,“没看见番人都抢破头了?快去账房支宝钞!”
这番动静惊动了半个杭州城。知府衙门的差役跑来维持秩序时,工坊门口已经排起长队。有抱着钱匣的商人,有攥着宝钞的员外,甚至还有几个穿儒衫的读书人躲在人群后张望。
红胡子番商签完契书,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朱幼薇:“郡主殿下,听说贵国太子特许女子工坊的货物走漕运优先?”
朱幼薇挑眉。这事昨日才定下,番人消息竟如此灵通。
番商见她神色,得意地捋着胡子:“我们在泉州有眼线。郡主若肯分五百匹‘算学布’给我,价格再翻倍!”他压低声音,“听说这种布织着西洋算式,佛郎机的学者愿意用等重胡椒来换。”
院角突然传来织机卡线的声音。春杏慌慌张张跪下:“民妇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朱幼薇扶起她,转头对番商道:“‘算学布’是贡品,不外卖。不过……”她指了指春杏刚织的半匹布,“这种暗纹云锦,倒是可以商量。”
番商扑到织机前,掏出水晶镜片细细查看。突然他怪叫一声,从怀里摸出颗龙眼大的珍珠:“这匹我买了!定金!”
看热闹的人群炸开了锅。那珍珠在阳光下泛着粉光,虽不能当钱使,但拿去珠宝行少说能换百贯宝钞。
徐记布庄的伙计挤在人群里,脸色煞白。他偷偷溜回铺子,却见徐掌柜正瘫在太师椅上,面前摊着巾帼工坊的价目单。
“东家,番人出了三倍价……”
“闭嘴!”徐掌柜把茶盏砸在地上,“去库房!把那些压箱底的苏绸都搬出来贱卖,全换宝钞!”
暮色降临